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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正文

家庭关系的矛盾化解方法有哪些?为什么?_送终

2024年11月13日 16点热度 0人点赞 0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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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手上那个的红绳子依旧那么鲜艳
我喜欢一个人像孤魂般游荡在街上,也许他的注意力是我在光光的头上,这个时候我想着,另外一件是灰色衬衣领口的羊毛衫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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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时候过生日,煮鸡蛋是一个提醒与祝福,每次都有由母亲煮熟了偷偷递到递到我手上。年近半百了,每年还是她老人家提醒侄子们给我庆生。而49岁生日这天,没再接到她老人家的电话,心情莫名地抑郁,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尽管路途千里,两月前还回老家一次,我还是决定带着妻儿回老家探望。冬月25日深夜抵家,才得知母亲已卧床五日,看家人慌乱的情景便明白,这一次该是给他老人家送终了。
  母亲呼吸困难,说心里很乱,过不得,且发出阵阵呻吟。这是我第一次听闻一个历经沧桑的85岁高龄老人垂死的呻吟,凄苦又无助,口里声声哀喊着自己的亲妈,好像一个孩儿在寻求着母亲的庇护,声音也变得尖细而年轻。母亲一生不知担负了多少生活的艰难,也不曾听闻她一声呻吟,就在两月前的一个夜晚,我还在听她讲述荒年岁月——
  “我的胃病是啷个得的嘛?五九年下半年,断粮后,你小哥刚出生。出生那天夜里,你父亲外出给人割棺材去了,我饿得不行,就摸到老屋基土里去,摘了一碗青海椒,生吃了,就从那时候开始疼起……第二年,我背着你小哥去塘头街赶场,很多人围过来看稀奇:大家赶忙来看哟,这里还有个奶娃娃!那时整个街上找不出几个奶娃娃。人们给他呼了个诨名叫疙蔸粑,就是靠吃树疙蔸过来的。”
  “整个周家寨饿死了180多口,只剩下68口。我们后家饿死了多少?你外公外婆、四个舅舅、十多个表哥表姐。你外婆那天将老四毛家三个哥哥背上坡甩了,一个个白白胖胖的……凉风清你那个二表姐当时三岁,饿得尖叫唤:我要吃鹅群草,我要吃鹅群草——我们后来还在笑她!”
  母亲讲起荒年的死亡,轻描淡写。母亲一生,什么汗火没经历过?小时候我就见她得过一次大出血,半年没起床,床铺像个血盆子,也没钱去医院看病,都挺过来了。可眼前,她变得这般脆弱,一遍遍听得哀叫:“老天菩萨呀,我没做个哪样错事,啷个叫我受罪嘛……落得人家说啊。”
  母亲信佛,但她没有时间念佛,除了每年去朝拜一次大洞菩萨就是过年过节烧些纸。佛在她心目中的概念很模糊,除了观音菩萨就是鬼神,与人生的终极目标无多大关联。她信佛也不是为了自己死后升天,也不是寻求多少回报,只是祈求鬼神不要下界来捣乱,少些天灾人祸,让自己的儿孙们能够平安长大,有饭吃有衣穿。母亲相信好人有好报,一生积德行善,在神灵面前虔心如仪,在村人面前和善温良。以前寨子里人家娶媳妇,大都邀请她担当“牵新客”的角色,被邀请者除了除了代表着多子多福,还要求在道德品行方面少有瑕疵;这些年寨中人吵架割裂,也大都请她出面说句公道话,这足以证明她的品行与威望。母亲自信为人没有过错,很少与人红过脸,她仿佛生来就是为着奉献来到人世的。她一生生养八男两女,除三哥在大饥荒中害病夭折外,其余九兄妹都在挨饥受饿中生存下来。在周家寨村,像我父母生育十个以上子女的人家并不少,但存活率高的只有我们一家。即便遭遇了全村人口锐减过半的大饥荒,我们家的日子也未曾黯淡下去,相反人丁越来越旺,这或许就是她老人家积德行善的报答。可眼下,老天菩萨哪去了?
  曾记得小时候天刚亮,母亲就挨个喊着我们兄弟的名字,招呼大家起床上坡;这些年每一次回家,依旧是母亲做好了饭喊我起床,可眼前母亲自个也倒下了,再也没人喊我起床了。入夜,我陪伴着母亲坐在老屋里,童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:我仿佛听见“呜嗡呜嗡”的纺花声, 那是母亲在深夜里为我们赶制过冬的衣服;又仿佛见得母亲翻出粮柜里的口粮,用竹筒一筒一筒地量过,算计着一家人能不能度过青黄不接的时候。有时候,在黯淡的油灯下,她会把那个装钱的小梳妆盒拿出来,把里面的毛票和硬币数了又数,盘算着一家人的修造嫁娶……就在这间老屋里,多少个夜晚,迷迷糊糊入梦之际,仍听得母亲与父亲在商量着一年的活路与打算。养蚕,承包水碾,将红苕地改种生姜卖钱,虽然父母大字不识,可她的的智慧和预见突破了山里人的老套路,每年总会为一个家的生计带来一个伟大的转折。城里人大多认为农村人安于现状,贪图清闲,可在我的印象中,母亲从来不曾有过喘息的机会,更别说享乐了。
  这一生,母亲太累了,她需要休息了。
  母亲显然早已做好了离去的准备,她拒绝去医院救治,不想为子女们再增加负担,先前让身边媳妇对在外的子女们隐瞒实情,吩咐说等我死了才叫大家回来,并一个个翻看过儿孙们的照片。一周后,大部分子孙都回到身边了,看到大家都还活得好好的,她让媳妇们给她穿上了漂亮的寿衣,等待着死亡,并吩咐说走的时候不要喊她,以免把她的魂喊回来。
  但她未能如愿。她体内那颗衰弱的心脏仍在顽强地跳动着,不肯罢休。是啊,母亲的生命力太强大了。母亲缠过足,个子矮小,可年轻时她常常挑着上百斤的担子赶夜路。印象中只要母亲一落屋,她那双小脚与巧手总是忙个不停,除了喂猪做家务,我们脚上的鞋要由她一针一针地锥,棉衣要由她一件一件地缝,她就这么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枯燥而繁重的生活。我常常惊异于一个柔弱女子何来如此坚韧与顽强,事实上多年来,我们已习惯于将它变成一种依靠。虽然子女众多,但母亲并不觉得是个严重的负担,“莫嫌子女多,请不来的客”,它被视为一个家庭的兴旺,从而转化为一种生存的信仰,为此忍饥挨饿,好像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累。如今,儿孙一大把,像蒲公英一样撒播四方,她应该没有遗憾了,可死神偏与她作对,不想让她安乐地离去,难道母亲生而苦难,死也不能给个痛快?如果真有神灵,那这个神灵也真是昏庸无道的!
  看着母亲长时间的痛苦,我们决定做最后的努力,让乡里的名医上门给她输液。母亲的肺心病已得了多年,五年前去县医院住院治疗过,此后一直在家苟延残喘,稍有感冒就严重哮喘,每年的严寒天气就如经历一场炼狱。这次得了严重感冒,肺部经脉几近封闭,经输液治疗两日后,她竟奇迹般地好转,可以进食了。我尽力说服母亲相信死字未到,母亲天真地看着我好一阵,相信我没有骗她后,高兴地点头:“那就好,如果再活一两年,那当然好了……我就想看看孙崽们曾孙们再长大些。”原来,哪怕到最后一个时刻,她内心里还残存着生的希望。
  母亲突然像孩童那般变得馋嘴起来,一会想吃卤味猪肚和绿豆粉,一会想吃沙田柚和腊肉,每次进食,她都是那样急不可耐,狼吞虎咽,吃下后又总会关心大家得吃没有。二十多个儿孙围着她打转,母亲很满意,这是她第一次享受众多子孙奉敬。
  母亲的巧手曾为我们奉上无数多的美味,而她自己一生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享用。母亲做的香肠和卤味,是我舌尖上最美好的回忆,它曾成为小时候我的奋斗目标。母亲自制的酸菜、霉豆腐、豆丝、甜酱、洋芋片、甜米酒,也最能吊起我的胃口了,每年回家我也少不了捎回广东。除此之外,母亲还会做米花、米线、麦娇娇、花甜粑,寨中不少人家过事务少不了巴求她。一个厨艺精美的人往往是富足悠闲的,可我的母亲虽然有好厨艺,她的一生却过得饥肠辘辘。小时候,有客人来的时候家里饭桌上才可见一两道荤菜,可母亲从来没上过桌,平时也未见好好坐下来认真吃顿饭,她忙里忙外,饭锅里有限的大米饭往往轮不到她,常常是红薯泡米汤囫囵吞枣应付了事。这些年啥也不缺了,时间也有了,可母亲依然改不了囫囵吞枣的习惯。以前回家,年迈的母亲也要强撑着病痛的身体下厨,为我做几顿可口的饭菜,可眼下,我再也吃不上母亲做的饭菜了,我只有尽量弄来母亲喜欢吃的东西,希望母亲在临终时吃个够。
  母亲喊着我的乳名:“刚强,碗柜里给你留了20个鸡蛋,你自己打了吃。”
  这些年从广东回家探亲,一进门她老人家照例是要为我煮一碗鸡蛋汤,依旧怕我在外面吃不饱。对于母亲来说,我在外面干出多大的事业她不关心,关心的只是我会不会挨冻受饿。
  记得读初中时,每周从寄宿的中学归来,要爬大半天的路,十分辛苦,母亲总会给我做一碗鸡蛋汤,那时在学校总是吃不饱,这碗鸡蛋汤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温馨,也代表着她对我有些偏心,因为我读书成绩好,被她视为是一家人的希望。家里的鸡蛋,母亲自己从来舍不得吃的,只记得有一次发晕昏倒,才打了两个煎炒芍药根吃。母亲希望我有出息,长大当个官,为一家人争光。那个年代,村寨人家要供出一个大学生,相当不易,为此我的三个兄弟付出了缀学的代价。有一幕情景让我此生难忘:在高中读书时,母亲常常去塘头中学给我送米送菜,这一路来回要走过五十多里的山路,爬坡上坎,总是饿着肚子,舍不得花钱买一碗粉面,她来到学校时,往往是我们在上课的时间,青春期的我特别虚荣,母亲为了不让同学们看见一个乡下母亲的憔悴样,就在校门口的土坎上坐着,一直要等到我们下课,要是我不知情,她就要等上半天,多年来我的脑海里一直印记着她背着背篓离去的背影。
  实践证明,母亲的坚持与努力没有白费,我为一个乡里人家带来了荣耀。读大学,分配工作,娶妻生子,在三十岁之前,我都没能为家庭分担经济上的忧愁,直到跨世纪了,我小有所成,母亲已然老矣,因为哮喘,20年没赶过场,更何谈进城享福,仍然留守故园,为家族的留守儿童继续付出。母亲只知道我在外是公家人,拿笔杆子的,还做了官,却不清楚我具体是干啥子,仿佛也从未问过我单位的情况,每次探亲送别我之时,她都要说一句祝福的话:“出门样样都好,多找钱。”对于一辈子受穷受苦惯了的母亲来说,多找钱就意味着有福。
  门外喜鹊叫,来了个财神 ,送来一根系上红布条的小木头,我给了他一个红包。这是个瘦高肮脏的老头,他不拿自己当外人,进门烤火、吸水烟,看见母亲面前有沙田柚,兀自拿过去狼吞虎咽,一口气吃了两个。母亲认得他是塘头人,单条子,是个懒蛇。这一类人其实是个乡村叫花子,好逸恶劳,小时候见过不少,记得母亲从来不会让他们空着手离开。他跟我们聊天,说自己一生最看不起拿锄头的,声称自己是文化人,靠卖文化过活,老屋里终于发出第一声欢笑。好多年未见财神到来了,他的到来,使我们家的老屋有了一点喜庆。
  母亲的嗓门依旧洪亮,她可以坐起身子说话了:“又没听到哪儿响动,又不晓得怕,莫非真的不得死?那就买个过年猪来过年。”母亲一直相信人死前有鬼来牵,可至今半夜没有响动,便确信自己还能再活。
  母亲其实是个胆小的人,她怕见死人,是五九年走夜路撞见那么多死人被吓落魂了。还记得小时候石板溪有个婶娘死了,她去探望,回来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随,回家就周身麻木,睡了半月。还有一次,是看水碾,半夜出门看见荒僻的山沟里有一个鬼影,也吓得魂魄不在了半月,请了巫师来家里打整之后才好。
  认为这次母亲可保无虞了,几个小辈也安心地回到各自打工或栖身的城市去了。可是,母亲又生出不安的感觉,觉得很霉沉,一天中午,她说她看见我死去的大哥了,刚在灶房里给大家下厨。
  母亲曾服侍哮喘的父亲八年,父亲于2005年去世,三年后大哥也去世了。母亲老向我念叨着大哥的苦。大哥三十多岁患了多年的风湿性心脏病,母亲说这病是因为他苦的太早,十三岁时就下田干活,驾着大水牛犁田,天长日久就得了严重的风湿。大哥读书很厉害,算盘打得好,字写得好,可他只读了三年私塾,贫寒人家长子,往往就过早为父母分担养育子女的责任,为此母亲满怀愧疚。大哥死后,他从未去过后山,就怕看见大哥的坟。
  这天午睡,我也做了一个怪梦,梦里出现一幕幕怪诞的场景:狂奔离去的黄牛,鲜血淋漓的心脏,烧满香纸的小路……猛然惊醒,又出现了老屋里做道场的幻听,我于是明白,母亲这次命定是将离开我们了。
  果然,三天后,她肺部的感染再次严重发作,母亲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破也灭了:“活不成了,老天菩萨,啷个不照顾我?”母亲说,再一次诘问心中的神灵!
  接下来的一周,是母亲心情最为矛盾的时候。极度窒息的时候,她哀求我们给她吃农药,早点结束痛苦;而病情稍微缓解,她又叫给她打一针。就在这生与死两难境地中,母亲时而绝望,时而希望,时而埋怨,时而感恩,直到病后25天,她仿佛收到了来自上天的确切消息,心头彻底丧失了希望。
 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,何曾见过母亲放弃过希望?她总是满怀希望地活着,即便那些年家里只剩下一碗米,也不见她哀叹一声;哪怕寒冬来临没有足够的衣裳,回想起一个个天寒地冻的深夜里那悠长的纺花声、纳鞋底的声音,也从无半点哀怨和消极的意味。
  母亲不想让大家看着她受苦,叫我们为她换床,要大家回避。天寒地冻,夜色沉重如铁,山野里万簌俱寂,只听得母亲痛苦的呻吟。母亲体内的器官在日复一日地衰竭,我第一次目睹一个生命的死亡过程,才知道原来寿终正寝是多么不容易。我的人格里遗传了母亲的善良,从小就见不得人受苦,而如今,我要一天天地看着母亲经受难以想象的痛苦,早已身心疲惫,神经几近崩溃,只有喝酒度日,希图以酒精麻醉自己。
  母亲的人缘好,每日必有村里的留守妇女与老人们上门打探病情,夜晚也陪着守到深夜。大家都念着她的好,说起一个寨子人家的婚丧嫁娶,大多离不开她的贡献,老了,母亲再也帮不动忙了,一个寨子打工者与家里的联系还得由她老人家充当桥梁,因为十五年前是我们家装了惟一一台电话,即便是呼叫后山人家的电话,母亲也杵着拐棍去通知人家。十五年来,我与母亲的沟通就靠着这部电话,与母亲最后一次通话中她告诉我,坎下大嫂去世了。
  进入腊月中旬,寨子里外出打工的人们接连回乡来,开回了好几部小车,我们家成了聚会的中心。母亲的呻吟声变得很怪诞,有时在呼叫中会出现嘴角歪斜。即便这个时候,母亲也不想让乡邻们看到她这个样子。她是个体面人,六十岁时进过一次城,被我们单位领导认为是个乡干部,老来她更注重打扮,越显富态,很难看出是一个农村老太。都这样了,她仍然挣扎着自己梳头,时不时擦一下脸,还要媳妇们给她刷牙。媳妇们给她用上了尿不湿,可她依然磋磨着媳妇们扶起来解手。
  不少外来的亲朋也赶来探望,其中有两个人的到来更让我黯然神伤。一个是五丫,是寡妇婶娘外嫁到塘头生下的女儿,她年轻时是那样的美丽,曾是我儿时心中暗恋的对象,如今也不幸成为一个丧子的母亲、一个重刑犯的老婆,容颜也是那般憔悴,甚至有些惨不忍睹。一个是我的初中同学周信强,十八年前在广东打工时被人拐走了惟一的儿子,已成一个容貌衰老的神经病人,依然来求助于我为他寻找儿子。
  呻吟声日渐微弱,母亲陷入半小时的昏迷状态,醒来后她告诉大家,她的腿很累,刚跑了很多地方,还去了广东。按老辈人的经验,这叫做“收脚步”,一个人临死前会重走一生走过的路。
  母亲一生走得最远的地方是广东肇庆。一生里唯一一次远行不是为了看世景,而是为了给亲身骨肉送终。他是我的四哥,十四岁时被迫缀学,外出打工,在广西的深山老林伐木,在广东的建筑工地上做苦力,88年秋因车祸死亡。广东留给了母亲伤心的记忆,可她的儿孙们后来大多走上了杀广的路。我在广东安家后,本可以接她老人家来此享福的,可一来她的身体受不了旅途颠簸之苦,二来她舍不下老家的屋子,为人子,事业有成后,却不能人能让一生和最亲的人分享幸福,这成了我一生最大的遗憾。我只能让她晚年在物质和金钱上充足一点,可她老人家一直过的很节俭,平常连电灯都舍不得开。这些年,母亲享受了老龄补贴,常念叨着万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这么好,她活得很满足,虽然造物主对她们一代人是多么刻薄,没让她享受过几天福,可她从不曾责备,只念着世道的好。
  门外有挖掘机经过,轰隆隆作响,母亲知道是我家的乡村公路硬化水泥路即将动工了,她想起来看看,可是再也出不了门了。
  农村有句俗话说多子多福,可我母亲的一生福在哪里?她的一生无时不在为儿孙们盘算受累,除了生计之外,最让她受煎熬的是众多儿媳之间的明争暗斗,三十年来就从未消停过。旧社会出婆婆,新社会出恶媳妇,自第一个媳妇分家,为了两挑谷子的事,她就挨了三天三夜的骂。后来进门的五个媳妇也大都不是省油的灯,当婆婆的她为了大家庭的和谐,总是选择忍让和委屈,这些年她也从不把受委屈辱骂的事告诉我。儿媳妇们在头脑清醒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与品德,对她敬畏三分,她们在她病中尽心尽力的照料也说明了这一点。这些年,媳妇们一个个头脑都吵嚷糊涂了,可她依旧心思清明得很。此刻我多希望母亲糊涂,因为不糊涂,人才会有这么多痛苦。我听说人之将死,会陷入糊涂状态,可我母亲不但不糊涂,甚至还记得住几个电话号码。
  母亲支撑着不让自己糊涂,说明她依旧有很多事不放心。她分别叫孙子孙女们单独谈话,其中也包括了我的一对儿女。她担心我的前妻将来唆使女儿闹矛盾,担心孙女凤平没有生儿子会受到婆家的嫌弃,担心我四哥的儿子太笨在外找不到饭吃,担心远嫁陕西的孙女红琴脾气太丑立不住脚;在几个儿子中,现在她担心我二哥酗酒过度精神病发作,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患脑血栓的满儿子的问题。她的满儿子如今孤身一人,在广东打工时不务正业,患病后回到老家,赌博的恶习一直未改,不知道照料自己。她坚持要几个媳妇表态照顾他,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,她才不再念叨,只等着死神来临了。
  夜深的时候,母亲告诉我放存折的地方,并脱下手上的两个镯子,让我偷偷交给两个多年在家的儿媳。 如果说之前我对神灵的存在半信半疑的话,这些日来母亲的受难更让我对神灵的存在持否定态度,母亲的哀叫使我相信善报福报完全是骗人的鬼话,我更不相信有轮回!尽管如此,此刻我尽力给母亲推销天堂的理念,目的是为了消除她的恐惧感,让她安心地离去。
  腊月19日晚,母亲进入最后的弥留状态,她的声音已极度沙哑,眼皮好像在极力挣脱睡眠,之前她告诫我在她离去时不要喊叫她,可此刻她一反常态,要我时不时喊喊她,生怕一睡着就永远不会醒来。我相信她不怕死,一辈子似乎从未自己考虑的人是不怕死的,可她为何眼前看不透呢?这可跳动的心脏承载着太多的亲情,她对儿孙有着太多的依恋。20日凌晨一点三刻,在给她喂了最后一口水和粥之后,我亲眼看着她闭上了双眼。
  我当时的感觉是如释重负,心想母亲终于解脱了痛苦。当时醒着的只有我和大嫂两人,抱着她温热的身体,我在她耳边第一次说着亲昵的话语,传递着儿子长大后多年来羞于说出口的亲情。
  接下来的三天里,我们为母亲举行了最后的仪式。庄重肃穆的仪式感引发了我对于人生终极意义的思索,仿佛看见了冥冥中命运的主宰,也看见了一个家族对这一片穷土地的深刻感情。腊月二十三日清晨,一寨人与我们家族的众多儿孙一起将她送到墓地。当我看着母亲的身躯躺倒在大林堡下一处僻静的田园中时,我也为自己的将来找到了归宿,也恍然明白,这些年一直在外追求功名利禄,到头来拥有的只不过是故乡山里一片坟土而已。
  老实说,我对父亲的离去比较淡漠,可母亲的离去让我难以接受。我终于明白,一个好母亲意味着什么,她代表着一个家族的精神,更是我精神的支柱。因为有母爱,虽然我们的童年饥肠辘辘,但依然是那般的温馨与快活,长大后我们虽然飞得很远,依然脱离不了婴儿对于母体子宫的依恋。母亲使我在外漂泊的日子里不会空虚和彷徨,在失意的时候给我勇气与动力,在辉煌时眼里不只有名利而误入歧途,特别是我今天的一切成就,来自于身后一双目光深情的鼓励,直到如今我还像孩提时那样,期望以自己的成绩赢得母亲的一声夸奖。可现在,我将永远听不到母亲的夸奖了,我这大半生的奋斗还有多大意义?我身后的故乡,于我的人生还有多大意义?
  母亲生于离乱,长于苦贫,能够寿享天年,而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众多子孙给她送终,已算比较圆满的结局了。可此刻的我,顿时觉得,失去了母亲,也便失去了整个故乡,失去了我一辈子梦魂牵系的家园。送走了母亲,也送走了我美丽的童年与故乡。
  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,这是我童年最盼望的日子。可这一刻,一个人呆坐在老屋里,心中空空落落的,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,再也吃不上母亲亲手煮的饭菜了,再也看不见守候我归来的母亲了……面对着漆黑斑驳的墙壁,凄凉中伴随着一种陌生感,便想着逃离,于是忙着收拾行李,带上妻儿匆匆返程了。在通向山外的路上,见几个童年的伙伴正冒着严寒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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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更新:2024年11月13日

admin

这个人很懒,什么都没留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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